依林谈一二•九运动
整理人: 杨树先 访问人: 清华大学马列主义教研室 唐纪名 杨树先 王冬琳 许克清
——姚依林同志访问记录
我是1935年11月入党的,与蒋南翔同志差不多时间,他可能比我略早一些。我们都是周小舟同志介绍入党的。小舟同志是师大学生,1935年夏毕业,毕业后在两吉中学当教员。
首先谈一点我所知道的有关党的领导问题。
北平市委于1934年8月被破坏,市委成员被捕。这件事聂真同志可能知道。梁寒冰同志也可能知道。我因当时尚未入党,不清楚细节,是事后听彭涛同志说的。
北平市委被破坏后,当时北方局指定北平团市委暂时代替市委的领导工作。团市委是王学明同志负责,他当时是东北中山中学学生,大家叫他小王,解放后任财政部副部长,已去世。
团市委组织了北平临时工作委员会,没有正式的市委。临委委员我不清楚,我知道的有王学明,还有彭涛同志。当时他姓庞,已去世,是辅仁的学生;他爱人是高慧如同志(现患鼻咽癌,化工部医药局局长)是师大女附中的,与彭涛同志同居,是跑交通的。
党的外围组织民族武装自卫会,负责人是周小舟同志。我是从参加民族武装自卫会而后加入党的。1934年底放寒假时,我和蒋南翔同志由周小舟同志介绍加入民族武装自卫会。当时北平有世界语学会,清华有分会,我是学世界语时与周小舟认识的。1935年11月,小舟同志又介绍我入党。
那时北平有公开的世界语学会;学会里面有两派势力,一派是和平主义者,一派是马克思主义者。和平主义派比我们学世界语学得好些,因为他们不搞别的活动,强调学习,出刊物;我们是想通过世界语学会搞革命活动。当时有两个口号:他们的口号是:“Per Esperanto por paco”;我们的口号是:“Per Esperanto Por Socialismo”。世界语学会开训练班,清华有人参加。清华世界语分会负责人是李选青,是中间偏左的群众。我在训练班与周小舟同志相认识。蒋南翔、陆璀同志也参加了训练班。我有一张学世界语的照片,文化大革命中被撕了。后来,小舟同志又发展我们参加民族武装自卫会,记得是在1934年底寒假参加的,蒋南翔、黄诚、吴承明都参加了民族武装自卫会。
1935年8月,北平民族武装自卫会发起组织黄河水灾赈济会,这是临委成立后的一个公开组织,对外公开活动,并且是向国民党社会局立过案的,取得了公开合法的地位。1935年8月,在西山召开民族武装自卫会。参加者有:周小舟、彭涛、黄敬、郭明秋和我等人。黄敬当时尚无党的组织关系,原名俞启威。过去是青岛大学学生,1932年在青岛被捕,后由其叔俞大维(后曾任国民党国防部长)于1933年从济南反省院保释出来到北平的,考上北大数学系。郭明秋是女一中的(原名郭桂英),团市委组织部长。当时正值黄河大水灾,由于国民党宪兵三团在北平,难于公开活动。因此,我们就决定由民族武装自卫会发起组织黄河水灾赈济会,利用它进行公开活动。
关于北平各校学生会,取得学生会领导权的有清华、燕京和东北大学。
在清华,我们是利用暑期同学会取得领导权的。放暑假期间,不少同学回家了。别人要走,我们不走,搞统一战线活动,就取得了领导权。当时推了一位中间群众,叫刘毓珩的当学生会主席(解放后曾任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长,改名陈其五),我是以清华暑期同学会的代表名义参加黄河水灾赈济会。会址设在女一中。为什么放在女一中?以它为中心?当时女一中校长孙荪荃,还没有嫁给谭平山,后来与谭平山结婚(解放后任国务院参事,已去世),她在教职员中比较左一点。她在女一中后院给了我们一个大房间活动,所以赈济会就设在这里。水灾赈济会推选了一个不问政治的女一中学生吴闺箴来当主席。这是郭明秋出的主意。
黄河水灾赈济会联系了一批学校的进步学生,公开在街上为救济水灾募捐,于是有二三十个被搞垮了组织的学校逐渐集中起来了,活动开展得比较好。大约募捐所得有二千来元(白洋)。我们送了一部分捐款给山东,是派了一个代表团送去的。清华社联的牛荫冠同志是代表之一。留约500元备用。这笔钱即后来“一二·九”运动的经费来源之一。“一二·九”后,宋庆龄送了一笔钱,约100多元。是通过张申府送来的。北平的一些左翼教授也捐了几百元。这些就是我们搞“一二·九”的活动经费,如印传单之类,就靠这些钱。
对当时形势的看法,北平临委中有争论,分裂成两派。一派以王学明为代表,一派以彭涛为代表,周小舟不是临委委员,但他是支持彭涛的观点的。现在看来,王学明是代表“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的,他们不赞成搞统一战线,不赞成发动群众运动,不承认处于民族解放战争的前夜;不赞成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而坚持要提打倒国民党的口号和拥护中华苏维埃政府的口号;也不赞成争取言论结社集会的自由的口号,说这个口号是社会民主主义的。彭涛,包括小舟和我们这些刚入党的新党员,不赞成他们那些口号,我们提出的口号是与之相对立的。
由于对形势看法上的分歧,临委分裂了,连开会都开不起来。
有一种说法是不对的,即“华北之大已安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过去有人说是清华提出来的,不对。这是燕京首先提出来的。当时是由燕京的陈絜负责起草北平学联对时局的宣言中提出来的。这不是清华的发明权,不能掠人之美。
1935年11月18日,北平学联正式成立。当时为了提出口号,争论得很厉害。当时学生是很解放思想的。我们的口号来源基本上是自己思想上的认识。但是,对我们影响最大的是《八一宣言》。当时我们是从《共产国际通讯》(英文)、《共产国际半月刊》(英文)上看到季米特洛夫在共产国际七大上的报告《法西斯主义就是战争》,并开始知道和认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必要。
这些英文刊物怎么看到的呢?当时北平的北京饭店一楼,有一个法国人办了一个法文图书馆,实际上是书店。卖英文书籍,也卖《共产国际通讯》、《共产国际半月刊》,还有巴黎出版的《救国时报》。我们懂英文,书店又是公开卖,所以我们进去看,看了就买回来。看到这些,我们真有点如获至宝。《八一宣言》中的统一战线思想是明确的,我们受到它的影响大。
北平临委开不成会,彭涛就多次催王学明开会,他不开。怎么办?彭涛就来和我们商量,我们说他不开会就自己干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干起来了。
1935年11月18日,北平学联第一次召开会议。地点在中国大学。会议指定燕京的陈絜起草宣言。选举了郭明秋为学联主席。学联设在女一中,这也与女一中校长提供活动地方有关。这是我们在城内活动的唯一据点。印刷学联的刊物或传单,是由北池子的一个私商办的“大学出版社”承担。由于是私商,他愿承印,多收一倍钱,替我们保密。《清华周刊》也是这里印刷出版的。
我是作为清华学生会的代表而作了北平学联秘书长。当时清华学生会的领导权在我们的手中。为什么能如此,因为我们曾发动了一个反对拖尸(Toss)运动,得到了一年级学生的拥护,因为一年级学生最多。所谓拖尸,是美国大学的风气,高年级学生欺负一年级学生的办法,完全是恶作剧。一是把新同学抬起来,如反抗,就扔到体育馆游泳池里;二是开联欢会时,各年级都戴上帽子,但给一年级学生戴上一顶绿帽子。一年级学生意见很大。我们一年级进步学生比较多,开联欢会时,我们拒绝戴,把绿帽子撕掉了。高年级(四年级)同学说我们一年级新生破坏传统,扬言要打我们。我们一年级学生也不甘示弱,还准备武斗,搞了一些石灰、棍子。我还买了一把刀子。这样,就把一年级学生团结组织起来了。我们这些人,黄诚、吴承明(后来脱党,到了美国,参加了国民党,现在还是为党积极工作的)、杨述、杨学诚,都是1934年十级的积极分子。
“一二·九”的情况:
当时北方局派了一个联络员来,与我们取得了联系。联络员叫李常青。他找临委几个人谈话,他两边都听,既听王学明的,也听彭涛的,也找我谈过话,但不表示态度。
那时北方局书记是高文华,组织部长柯庆施,宣传部长李大章。在“一二·九”运动前,我没有听说他们表态支持。我感到北方局无明确的态度。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干起来了。我们组织了一个事实上的核心小组,但无名义。有四个人:彭涛是头,黄敬(他当时未恢复组织关系,“一二·九”后才正式恢复),还有郭明秋(她当时不是党员,是团市委组织部长)和我。我们四个人经常在一起讨论问题。担任北平学联总交通的是孙敬文同志(镜湖中学学生,现任化工部部长),他联系各学校。
当时联系的渠道除极少数党的组织外,一是民族武装自卫会,一是黄河水灾赈济会。我也与很多学校的人见过面,谈过话,但不固定,不如孙敬文同志知道多。
为什么运动确定在“一二·九”这一天?因为这一天是冀察政务委员会成立的日子,搞所谓华北特殊化。我们就定在这一天反对冀察政务委员会成立。
我们四个人中,黄敬最有经验,他是1932年入党的。“九一八”后,他参加过学生运动,听他自己说,入党后是青岛市委组织部长。彭涛是领导我们与王学明作斗争的。小舟未参加“一二·九”运动,他主要搞教职员工作和“语联”方面的工作,所以未直接参加“一二·九”运动。小舟是同情和支持我们的。他当时住在景山公园旁边,我常到他那儿去。
谷牧同志是搞“左联”的,没有职业,写诗,办“泡沫”刊物,我们没有直接联系。
斯诺原来的夫人佩格,说斯诺领导了“一二·九”运动。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有整个华北的大形势,有我们党在组织和发动“一二·九”运动。这件事邓颖超同志后来曾找龚普生、陆璀和我谈过一次,向佩格作解释,我说情况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不了解情况。她那种讲法可能有理由,因为她以一个同情中国学生运动的面目出现,我们也经常与斯诺夫妇有联系,黄敬住过他们家,我也去过她家,吃过饭,经常谈的是有关中国革命和当时的形势。所以她也了解一些情况,但她并不知道我们党的情况。
燕大的情况,党是如何建立起来的,我不清楚。我主要是在学生会、世界语运动搞新文字运动、学联工作,属于公开活动党员,我未作过党的秘密组织的领导工作。
蒋南翔同志,刘杰同志(现河南省委常务书记)都作过西郊区委书记。他们可能知道。
陈絜是如何找到我的?记得在1934年冬的一个夜晚,我到燕大去贴传单。这些传单是我自己刻蜡纸、自己油印,是用清华办的夜校油印机印的,然后卷了个卷,带了浆糊去贴。那天夜晚在燕大图书馆快关门时,我去贴在报纸栏下边的木板上,贴完后出来碰到陈絜。他拉我的手,拉了他一手的浆糊。第二天,他找到我。他问昨夜传单是不是我贴的。我说,是我贴的又怎样?他告诉我说:“我是1931年在福州参加共青团的,反立三路线时,开除了我。我现在找不到组织关系。”当时我还不是党员。我就把他介绍给周小舟同志。(陈絜是溥仪的太子太傅陈宝琛的孙子。他中文造诣很深,所以由他起草写了北平学联的宣言。他于1938年通过我去延安,在马列主义学院学习,当过刘少奇的秘书。但是,他后来跑了。)从此以后,我认识了陈絜,并认识了黄华、陈翰伯、龚普生、龚澎等同志。我与斯诺的认识,也是从他们那儿来的。
刘少奇何时到北方局,我不清楚。我认为1935年底未到北平。根据是什么?李常青在“一二·九”后回去给北方局汇报了“一二·九”的情况,北方局派了林枫同志任北平市委书记。调走了临委的王学明,也调走了彭涛,各打五十大板。之后,林枫同志就直接与我发生组织关系。他大约是在1935年12月下旬来到北平的,那时我们已确定了南下扩大宣传。南下是12月26、27日走的。
彭真同志何时到北平,我也不清楚。他于1935年冬出狱后,做什么我不知道。我是在1939年才认识彭真同志。
林枫同志12月27日,或28日见到我,地点是在北平汇文中学楼下的一个地窖子里(这时女一中已不能住了),邓力群同志(汇文中学学生)在外面站岗放哨。
这时,南下扩大宣传已走了,彭涛、黄敬带队,决定我不去,留守北平。
林枫见到我时的第一句话是:北方局与中央失去了联系,现在有无办法找到鲁迅?我回答:不知道,但可以打听一下。这时打听到邹鲁风同志,他可能通过曹靖华去上海找鲁迅。林枫交给我一封写给鲁迅的信,希望通过鲁迅转交中央。此信是由我交给邹鲁风的。他于12月31日去上海。这说明北方局当时与中央失去了联系。
1936年4月,林枫调离北平。他临走时告诉我,中央派了一个代表到了天津,即刘少奇。林枫走时将郭明秋带走了,和林枫一起住机关。
林枫来北平后,于1936年1月,在南下宣传后正式组成了北平学联党团。当时指定了五个人负责:我任党团书记。郭明秋、孙敬文、黄敬、王其梅(王时杰,民国大学学生。解放后任西藏工委书记。文化大革命中故去)。
关于“三三一”事件。因为王其梅被捕,林枫不让我出来,我没有参加,是由黄华同志负责指挥。“二二九”大逮捕后,我已不能公开活动了。以后是黄华把情况告诉了我。当时,刘少奇以KV署名写了《肃清立三路线的残余——关门主义与冒险主义》一文。我认为此文基本上是正确的。在当时,起码防止了运动走到小圈子中去,对扩大统一战线是起了作用的。如果拿毛主席的11月提纲来划界限的话,国共合作前,应该说刘少奇是执行了反对王明“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的正确主张。当然,可能那篇文章有些地方写得过重了一些。“三三一”是否已到了那种程度?但它起码是端正了运动的方向。我们党内“左”倾有其长期的传统,从瞿秋白、李立三到王明,这是“左”倾传统。这篇文章的主流是对的。这纯粹是我个人的看法。这篇文章我没有再看。
1936年4月,林枫走后,是黄敬联系我。不久,党调我去天津工作。1936年底或1937初黄敬任北平市委书记,直到“七七事变”。周小舟同志1936年初调走了。他与翦伯赞有关系,调他去搞同国民党谈判的工作。中间还有哪些人?彭真、李葆华、李雪峰、安子文都在北平呆过。但书记是谁,因为我调到天津工作,所以不知道。估计南翔同志知道(是指1936年4月到年底这段时间)。
“二二九”大逮捕的情况:“二二九”头一天,我因考虑到清华要大考了,就问林枫我的学籍还要不要?因为快要考试了。林枫说,你还是回去考一下,保留一个学籍也好。我原来是学化学的,搞运动,搞工作,书念不下去。我的普通化学,要经常做实验,我没有时间去做。结果张子高先生只给了我60分。这样,我只好转入历史系。“二二九”当天早上,我从城内米市大街坐了校车回清华,还带了一本《共产国际通讯》在校车上看。因为考试期间,别人早已回校了,所以校车上只有我一个人。校车到了西校门口,我下车后立即被警察特务包围了。他们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就随便回答说,叫丁则良,因丁则良是一个中间群众。警察就把我关在校卫队屋子里,当作逮捕的嫌疑犯。不久,警察把蒋南翔抓了进来,又把方左英(听说现为南开大学教授)抓了进来。方左英不是党员。他们两人被捆起来了。我没有被捆,我们见面后互不谈话。最后是由民先队员打进来,把警察特务赶走了。这时,在学校里是南翔负责指挥,他通知我到冯友兰家里去避一避,还有黄诚。我们就在冯友兰家的厨房里呆着。到了晚上二时许,国民党军警派人来见冯友兰,很客气地问了冯友兰,家里有没有人?有没有学生躲在屋子里。冯友兰回答说没有。结果,未搜查到我们。第二天早上六点钟的样子,这时军警已撤走了,我离开了冯友兰家,出门碰见了蒋南翔从古月堂出来。我对蒋南翔同志说:我走了!蒋南翔点了点头。于是,我就跑到新斋,翻墙而出,不敢走西直门了,而是绕德胜门进了城。
南下扩大宣传回校后,大家研究如何组织起来,觉得原来民武会不行,圈子太小了,也太红。于是酝酿搞民先队。林枫、黄敬、我三人在骑河楼清华同学会,我住在那,一起讨论清华民先队组织。讨论谁当民先队队长时,林枫指定黄敬当民先队的党团书记;黄敬推荐李昌当民先队长,因李昌在南下扩大宣传中表现不错。李昌是清华十一级学生,“一二·九”那年夏天进清华的。
“一二·九”游行酝酿了很久。但不是在斯诺那里酝酿的。1935年11月18日,北平学联成立后,即开始酝酿了。游行前夜,12月8日晚上,彭涛、郭明秋、黄敬、孙敬文、我五个人,在女一中商量研究决定第二天搞游行。这一下孙敬文就忙得不得了,跑交通,搞联系,非常忙。而“一二·九”用的传单早在12月6日就付印了,并租了一部出租汽车,运到女一中。
“一二·九”当天,参加的学校比较少。北大未拉起队伍。当游行队伍经过沙滩时,黄敬就叫刘导生出去敲钟。刘导生就反问黄敬,你为什么不去敲?于是黄敬才去敲起钟来。
“一二·九”没有什么其他准备,决定黄敬在队伍中指挥,决定我和郭明秋在西单亚北咖啡馆指挥;并约定11点在新华门请愿后,在王府井汇合集中。
“一二·九”后又进一步酝酿发动工作。“一二·九”到“一二一六”之间,各校组织猛烈发展。“一二一六”是有准备的。12月15日夜晚在长安饭店(在王府井拐角处,已拆掉了)开会研究部署。由我和郭明秋去开房间,加上彭涛、黄敬,我们四个人以打扑克牌作掩护,打了一夜扑克,边打边商量和确定第二天再搞一次游行示威。游行的路线图也是当晚确定的,准备在天桥开大会。
第二天一早,我通知北平大学等校,郭明秋、孙敬文也分头联系通知。
“一二一六”参加的学校多了,队伍猛烈发展。
“一二一六”后又如何办?“一二·九”未抓人,给水龙头冲散了。“一二一六”被砍伤了几十个人。翁文灏的女儿翁燕娟也受了伤。因此,感到老这样搞下去,不是好办法。这时大家都提出了怎么办的问题。
“一二一六”后,在彭涛同志家,即西单辟才胡同洋车厂里的一间小屋子里开会,开了一夜。参加者有:彭涛、黄敬、郭明秋、我、高慧如。黄敬首先提出扩大“一二·九”、“一二一六”的影响,分三路徒步南下扩大宣传。
提出南下宣传,还有一个重要的背景。“一二一六”后,因为已到年底了,国民党宣传提前放寒假。放假前,国民党与我们举行过一次谈判。大约在“一二一六”后几天,国民党派出师大教务长杨立奎,是个很反动的家伙,他正式表示代表蒋介石来与北平学联负责人谈判。我们事先讨论去不去参加谈判,讨论结果决定去。黄敬、郭明秋、我三人去的。地点是在西单西黔阳饭店(即现在的鸿宾楼),由杨立奎出面请客吃饭。杨立奎提出蒋委员长关怀北平学生运动,学生运动是爱国的,愿出经费,希望能听从国民政府的领导和指挥。显然,这是想把我们拉过去。他还讲了蒋委员长准备如何抗战。事先我们与彭涛同志商量过,由黄敬出面作答。黄敬说,我们学联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要求言论出版结社集会自由。国民政府光讲支持,不行,要看行动。如蒋委员长有抗日行动,出兵抗日,我们拥护。我们要看蒋委员长什么时候停止内战,有抗日行动,我们就拥护。否则我们不能表示支持国民政府。
斗争很尖锐。不出所料,不久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就下令解散平津学联,宣布放寒假。
这时,我们顾虑的是一放寒假,大家就回家了,人少了,少数进步分子就显得孤立了,就有可能被抓起来。在这种情况下,黄敬主张要想办法把人尽可能集中起来。国民党政府放寒假,我们就把人集中起来,并提出搞一个宣传队出去(后来实际上二千余人,天津出了几百人),这样他们就难办了。那天在西单辟才胡同洋车厂彭涛同志家里开会谈的主要内容,就是这些。当然,讨论中也讨论过俄国民粹派到民间去的问题。至于到工人农民中去,与工农结合,当时尚无此明确认识。因此,南下宣传除了扩大“一二·九”、“一二一六”的影响外,主要是要搞一个对付国民党政府放寒假的对策,不致使各校被各个击破,同时也锻炼了二千多积极分子。
当时,我们也考虑过武装暴动,考虑过策应红军东征,但力量不够。
这些就是决定南下扩大宣传的情况。
南下宣传团,黄敬当队长,彭涛为政委。我留守北平。出发时间约在12月26日或27日。
(访问时间:1979年7月13日上午;记录稿于1980年6月18日经姚依林本人审阅)
转载自“炎黄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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