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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仰与怀念---悼念佐佐木教授

孙明孝



（编者按：佐佐木照央博士1946年出生于九州直方市，1969年毕业于日本东京外国语大学俄语专业，2002年获得一桥大学社会学博士学位，琦玉大学名誉教授，先后在东京外国语大学，东京工业大学、一桥大学、日本广播放送大学教授俄语和世界语；曾担任日本俄国史研究会委员长和国际世界语协会亚洲世界语运动协调委员会主席；2012-2018年在枣庄学院开展日语、俄语和世界语教学工作；在中国工作期间，先后把《墨子》《论语》《庄子》《孟子》《荀子》翻译成世界语，其中《墨子》《庄子》分别由学苑出版社和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因世界语教学和中国文化世界语译介活动，2020年被日本世界语协会授予“小坂奖”，2023年2月26日早晨8时，佐佐木照央教授在日本东京三爱病院因脑瘤病逝，享年76岁。）




2023年2月26日，佐佐木教授的妻子刘东红老师给我发了一条微信，说：“老佐走了，不再有病痛了。”尽管这是我预料中的事，但心里还是难以接受。佐佐木教授自2022年4月被查出脑瘤后，前后做了几次手术，先是伽马刀，后是开颅，每次手术完，他都会告诉我，手术很成功，他希望尽快康复，能尽早投入到他所热爱的中国文化世界语译介工作中。病中，甚至是在病房里，他也没有停止过他的译介工作。2018年6月自从他离开枣庄学院后，他仍不断完善、修改他未出版的译稿。2012年自在枣庄学院工作以来，他就开始了中国文化译介工作。第一部译著《墨子》出版后，在世界语界取得了良好的传播效果，于是我们就策划了枣庄学院中国文化研究与传播系列丛书的编译工作。在枣庄学院工作期间，他不但很好地完成了正常的授课任务，还编写了适应中国学生学习的《世界语》《日语》《俄语》速成教材，除此之外，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中国古典著作的翻译上，夜以继日。在6年时间里，他先后翻译了《墨子》《论语》《庄子》《孟子》《荀子》等中国古典名著。这次患病以后，他还不断完善《孟子》和《荀子》译稿，在面瘫，左眼视力失明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两本书的后记。事前，他甚至还告诉我，《孟子》和《荀子》参考文献部分完成不了了，因为病情加重了。入院前他还与他人合作完成了林斯的《危险的语言》一书的翻译和《爱罗先珂文选》的编辑工作。患病后，他的历经多家医院，多次手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希望再次手术时，被医生拒绝，后来又转移到一家医院实施了手术。11月12日他怀着十分不舍的心情给我发来了一封题为Eterna dormo的电子邮件，开始安排后事，他说他去世后，把他的世界语图书全部捐给枣庄学院和世界语文化森林公园，还表达了长眠于枣庄国际世界语林的愿望。接着他把他妻子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以便协助办理图书捐赠事宜。12月5日，他把《荀子》后记发给我，这就是我收到的他最后一封邮件了。他被转到东京三爱病院康养，一个月前，他的夫人把他推到附近的神社走了走，我们都期盼着奇迹发生，等来的却是噩耗。我所敬仰的学者，我们世界语事业上的同路人，就这样走了。面对全国世界语界在微信上的悼文、悼词和唁函，我的回忆和怀念油然而生。我们是无话不说的挚交，他的浑厚的嗓音仿佛就在我耳边，他的音容笑貌始终在我的眼前回荡。 他的勤奋好学、他的治学严谨的态度、他对各种事物和社会现象的认知、甚至是多语言知识都是我学习的榜样。我甚至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他，佐藤隆介在山东世界语俱乐部群里发帖，说他是拥有一双明亮眼睛的人，我想这正是对他这位社会学博士，对一位真正世界语的描述。



2011年作者与佐佐木教授相识于韩国城南

一、相识

2011年，我率领几名山东青年世界语者到韩国城南参加首届日韩联合世界语大会，我代表中国世界语者应邀到大会致辞。开幕式结束后，我的老朋友，韩国外国语大学中国语学院的院长李永求教授与我会面。不远处，一位身材高大，留着八字胡的长者向我走来，一番介绍后，才知道他就是国际世界语协会亚洲运动协调委员会主席佐佐木照央教授，这个简短的会面促成了我们富有成效的合作：一是，枣庄学院与韩国外国语大学建立了友好学校；二是，我成功邀请到了佐佐木教授到枣庄学院开展教学工作，后来在佐佐木教授的协调下，枣庄学院与他工作的母校琦玉大学建立了友好关系。我们三方会谈的“话引子”当然是枣庄学院的特色研究项目——平民圣人——墨子，当李永求教授带我去韩国外国语大学国际处洽谈时，李教授提到的也是我们的墨子研究。会后，我就一直保持着与佐佐木教授的联系，希望他尽早来枣庄学院考查，完成聘用手续。



            2012年11月，佐佐木教授访问墨子研究院



            2013年3月，佐佐木教授参加青年世界语座谈会




二、相交

2012年3月31日，佐佐木教授一家三口如约来到了枣庄学院，我带他游览了校园，到世界语班上交流，与青年世界语者见面，到枣庄市世界语协会访问，瞻仰文化广场上的柴门霍夫像。佐佐木教授睿智的目光看到了枣庄世界语运动的希望所在，听到了学生们的朗朗读书声，也许他被绿星旗辉映下的青年世界语者的朝气所感染，也许被我所描述的世界语博物馆的宏伟蓝图所吸引，依然决定加盟枣庄学院干一番事业，就这样他在我的簇拥下，与国际交流处巴岩处长签订聘用协议。4月1日，为了庆祝佐佐木的加盟，枣庄世协又设宴招待了他。2012年7月，在越南河内第97届国际世界语大会上，时任副校长的曹胜强书记把外国专家来华许可证交给佐佐木教授，我才算松了一口气。9月新学期开始，佐佐木就走马上任，我们就他安排了日语和世界语课，后来他又与湖北的“大先生”一起专门给学生开了世界语口语课。渐渐熟悉枣庄学院环境后，他始终没有忘记首次来访时所看到的“鲁南三贤”群雕，我就带他访问了墨子研究院，研究院负责人刘书玉教授热情接待了他，从此他就有了把《墨子》翻译成世界语的想法。当时我忙于世界语博物馆，他忙于教学和翻译，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自2013年春我到世界语博物馆办公，我的办公室就成为他的聊天室，我们几乎成为无话不说的挚友，谈天谈地，谈文化历史，谈世界语运动，谈他苦难的童年。在每年的柴门霍夫节上，在枣庄世协年会上，在青年世界语协会活动中，郊游、会餐都少不了他的身影。令我感动的是，每当博物馆有重要客人来访，他都是随叫随到，他不光是“帮人场”，而且对来访客人对有关历史人物的都能解释出所以然。自然国学的倡导人、孙伏园的侄子孙慧军教授两次来博物馆访问，与佐佐木教授用俄语交流新文化运动和墨学；墨学专家孙君恒教授用英语交流墨子思想。在枣庄，我经常带他去厂矿企业考察，山东东大工程机械公司还请他做关于日本企业管理的报告。后来，世界语博物馆工作越来越忙，都是朴基完夫妇驱车带他去曲阜，邹县孟子故里、老子故里等文化圣地调研考察，他说他非常幸运与同圣人一样呼吸着同一片空气。2017年《墨子》译稿完成后，又开始翻译《庄子》，他不止一次告诉我，《庄子》是一本非常有意义的中国文化古典名著，翻译就是一种享受，其实我在编辑过程中也享受其中。佐佐木经常说，学习外语的乐趣只能在不断学习中获取，我也深有体会。这种乐趣是语言与文化的结晶，是世界语包容性所在。他在翻译中经常查阅各种语种的参考资料，在翻译《墨子》时，他找到了英语、德国、日语等版本，还委托远在德国的女儿帮忙复印资料。在翻译过程中，佐佐木教授也不断爱上了中国文化，他说，翻译中国文化是我毕生的事业，我非常有幸将我的余生献给这项事业。

佐佐木很多译著都是在夜里完成的，多年以前他遭遇了一场车祸，从此患上了失眠症，他说对付失眠症最好的办法就是学习，他只好起身做心爱的翻译工作。偶尔来了困意，邻居家的鸡又叫个不停，朴基完教授也多次向我反映此事。我们在准备向学校投诉的时候，调查得知是一位聋哑职工养的鸡，他们俩都异口同声阻止了我的投诉。爱大于一切，佐佐木教授只好继续他的翻译工作。



       2013年6月，佐佐木教授向枣庄学院捐赠图书



2014年3月，佐佐木教授参加枣庄国际世界语林植树活动




枣庄学院的师生们经常会看到佐佐木在校园散步的身影，有时手里拿着高尔夫杆。枣庄学院毕业生李欣就经常陪他散步，我想李欣的世界语口语水平的提高与陪他散步有关。泡温泉和打高尔夫球是他热爱的活动，在枣庄也没有条件打高尔夫球，他去了汉诺庄园，扫兴而归，但他找到了温泉小镇，立刻被温泉小镇的环境所吸引，在后两年里，他便是温泉小镇的常客了。2014年，枣庄国际世界语林开展首次植树活动，他亲自参加了植树活动并与中华全国世界语协会副会长、枣庄学院党委书记胡小林，中华全国世界语协会秘书长王瑞祥和枣庄世协会长孟琳一起为世界语林揭幕。在以后的几年里，他几乎每年都到这里来，参加捐资助林活动。当他得知临沂市世界语协会会长顾怀亮去世时，他依然为他捐赠了三棵纪念树。尽管他与顾会长不曾谋面，但他以捐资助林的方式向这位支持世界语的民营企业家表达了敬意。佐佐木对孙守德先生在废弃的采石场投资世界语林表示赞赏，他在执意在自己俄译著《庄子》一书的扉页上印上“献给孙守德先生”的字样，表示敬意。

三、离别

   2017年，佐佐木教授工作满五年，年龄满70岁，根据规定就要回国了，我们给他举办了送行宴会。通过国际处同志的努力争取，又延长了一年聘期，佐佐木教授非常高兴，他不仅爱上了中国文化，而且爱上了枣庄这批土地。在延长一年聘期里，他又做了很多工作，似乎他更加珍惜这一年的时间，他不但加快了他的翻译进度，而且参加了很多活动，参加了自然国学论坛，在台儿庄古城举行的纪念柴门霍夫逝世100周年纪念活动，参加了世界语本科专业论证会，参加了世界语文化森林公园接待中心落成仪式，有意义的是他与在朴基完教授一起走遍了中国先贤故地。



   2018年6月，佐佐木教授和朴基完教授在荀子故里考察

佐佐木教授是我深交的外国世界语者之一，是我敬仰的中国文化学者之一，特别是值得我学习的世界语者榜样之一，他虚怀如谷、视野开阔、勤奋睿智、知识渊博，在他的学术思想的影响下，我也不断学习、不断提高我的编译水平，水平的提高也更加坚定了我传播中国文化和推广世界语的信心。佐佐木教授的离开中国后，我带领5名师生去日本奈良参加了第二届日韩联合世界语大会。在日本，佐佐木教授成了东道主，带我们游览奈良古城、参观东大寺，请我们吃饭，给我们讲解日本的历史文化。2019年后，我的身体也出现了小状况，随之而来的是新冠疫情，我不止一次给我的同学承诺，等我身体康复了，疫情过去了，我们要去韩国看望朴基完教授，去日本看望佐佐木教授。日本是有机会去的，但再也见不到了我所敬仰的教授了，他的离去给我带来了不小的打击。我对他的思念只能永远埋藏在心里。生死乃是自然规律，佐佐木先生坦然面对，他在给我的离别信中说：“面对死亡，我没有任何遗憾，在你身边工作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做了有意义的工作。”据他夫人说，佐佐木走得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的样子。

（作者系中华全国世界语协会副秘书长、枣庄学院世界语博物馆高级实验师）

录入时间：2023/3/1 Hits:4030